十四日後的覺悟
一直堅信,輿論對事件的關注,只不過是因為「事在中國、人在香港、全球在看(朝中國看)」而已。但在這無心裝載的晚上,竟然有報導喚起我鮮有的專注和關注。
無可避免,這些日子以來,總會得悉有不同的呼籲,有不同的報導。我一直逃避著用普通話作的報導;因為,潛意識裡,一直歇斯底里地哭求著「不要把這事情拉到我的身旁」。
曾在國內待了好一陣子的我,雖然普通話仍不靈光,但對普通話的敏感度,尤勝於母語。我想,要是我一直身在香港的話,可能並不會有這麼大的觸動。
看著公仔箱浮光掠影的片刻,突然有一句話,刺刺的進入耳中:
(以下所有篇幅,請以普通話唸讀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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旁 白:(北川中學)留下來的老師,最後的一批,在5月15號離開現場
老師甲:當時我在想,啊,我有相機的嘛,離開以前,就拍一張留個紀念吧…
我想了又想,到最後,還是沒有拍下來
老師甲:我們又走過了排隊等候拿食物的人群
人很多人很亂,我又想拿相機把它拍起來
但最後,還是沒拍了
老師甲:我低著頭,拿了兩個饅頭,就走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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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師乙:對著我的孩子,我沒有給他怎的壓力
要是我當年唸得上高中的話,我一定會考上重點大學
所以,我把我所有的寄望,都放在我兒子身上
他剛諗高一…
(強忍著淚水)…都沒了。
老師乙:我跟我的太太,都是從農村出來的,去年剛買了房子
我倆都以為日子一天一天會好起來,現在…
甚麼都沒了
老師乙:我只是…
老師乙:一個光兒
(老師乙的兒子,在他教的學校唸書,地震發生的時候,被壓在瓦礫中間死了
他的妻子,地震的時候,在家中給壓死了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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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師丙:那一天,醫院有人給我打電話,說有她的遺物,我想都不想就跑過出
(他親眼看著妻子18號被抬出來的,那是發生在之後的事)
拿著她遺物的,是她班的學生。我打開那包一看,(遺物)真的是她的
(一隻他們帶學生在外交流時買的玉鐲,上面仍有血跡
和兩隻介子,一隻是結婚介子,一隻是結婚十週年的紀念介子)
她(妻子)是在14號給她(學生)的,叫她一定要交到我的手上…
可能在那個時候,她知道自己支持不了
主 持:…那就是她最重要的東西
老師丙:……
那個學生跟我說,有一段(那學生還埋在地下的)時間,覺得自己支持不了
就是因有這東西,就這樣撐過去的
主 持:可能是您太太給她最後的一個任務吧
(老師丙撫摸著懷中血跡斑斑的玉鐲,不語)
老師丙:當她被救出來的時候,她還在教室裡面…才不過幾步路,她就可以跑出來
老師丙:……
老師丙:她的班有60個學生,39個給救出來…
老師丙:她被救出來的時候,我忍不住在喊
你為什麼那麼傻,你為什麼那麼傻
才不過幾步路,你就可以跑出來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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旁 白:來到北川中學臨時駐地,第一個約的就是劉校長
但直到所有的採訪幾乎都做完了,我們還在等
劉校長太忙了,他不停地接電話,不斷地佈置工作
不斷有各路人馬向他來請示,總有解決不完的問題
旁 白:最後,劉校長給了我一個小時的時間
他特意要我們找一個周圍完全沒有人的地方,開始了我們的談話
校 長:北川中學還會重建的,而且可能會很快…
校 長:…當然,不會再建在原來的那個地方,樣老師同學們感情上都接受不了
不過,那片土地在我們心裏更重了,更親密了,因為我們的親人,還留在那裏
旁 白:這一次大災中,有十幾位老師的子女也喪生在教學樓裏 -- 其中也包括
校長那帥氣懂事、一心想上香港中文大學的兒子。地震後兩個小時,又有人
來告訴他,他的妻子也在地震中離去。他沒有時間悲傷,也沒有權利去悲傷
他得率領毫無經驗驚慌失措的人,開始救援…
旁 白:用最原始的工具
(在鏡頭面前,校長長長地舒氣,時常靜默,但一滴眼淚也沒有掉)
主 持:我覺得你是個硬漢
校 長:(眼望遠處)…也不是
有時候也會放聲大哭,那也沒什麼的
有一次,我看見趴在地上的一個男孩子
從背面看穿的衣服樣子,都很像是我兒子
悲傷了一場…但翻過身一看,並不是
不過也都一樣
校 長:我跟他們說,死去的都是我們的孩子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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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一天,總會有很多很多事情的發生,總會有很多很多人在旁邊兜轉。能夠令自己真切的關注、真切的正視的,老實說,真的很少很少。
儘管我們可以用很科學的角度,來分析媒體如何報導、如何在整個氣候裡發揮著作用,還不夠胡主席所說的一句 「我們接受輿論監督」來得真實有力。
我並不認為媒體的報導煽情,因為這個不是炒作。
就是因為不是炒作,就更想逃避,更不願意去聽,更不願意去看。
畢竟,我們都是人。
《黑暗中的光芒——大地震中的北川中學》
鳳凰衛視《冷暖人生》欄目組帶著從四川地震災區的一個個感人至深的故事回到了北京,連夜趕制出特別系列“黑暗中的光芒──大地震中的北川中學”,於周六 (5月24日)在鳳凰衛視中文台播出。該節目講述了在震後的北川,一場最特殊的開學典禮。
http://media.people.com.cn/GB/40606/7290276.html
2 則留言:
畢竟,我們都是人。
這篇我看了2天
感觸很深,卻無法用言語表達
只能用個慟字來表示
魚:謝留言。
跋
香港人一聽到新聞之後,通常便會說「噢,我要捐錢」。其實,整個過程應該是「Oh my God,點解會咁架…」帶著一連串有意思或者無特別意思的詞彙,才得到的一個較實質的行動或者結論。香港人的反應很快,捐錢的力度也很強,但香港人每日所面對的刺激實在太多了;原原本本的情緒,一下了被壓縮成一個「噢」字和「捐錢」二字(因為「我要」二字是可以省去的)。
儘管香港人生活在面對世界的舞台,土生土長的香港人,甚少可以如外國人般敢怒敢言,更少可以如國內同胞般,在何時何地、事無大小的都可以暢所欲言。香港人懂得保護自己,香港人擅於克己內歛…說破了,還不就是香港人最不擅於表達自己,最不擅於形式化自己的情感。
這不代表是一種缺陷:在馭駕著「虛」同「無」情感之間的香港人,在最適時的時候,能感懷身世,能在最短時間內做出最英明最果斷的決定,才是人最 efficient 的最高境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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